万里

没有介绍

旧梦一场


潘邪


潘子怎么也没想到死原来这么不痛不痒。之前滚烫的枪口贴在太阳穴外的皮肤上,他硬生生忍住了松手的冲动,下定决心耳朵里听到扳机往下扣带起来的“咔”一声,预料之中的铭心刻骨的痛觉却迟迟没有浮现上来。隔了几秒他试着缓缓睁眼,映进来的景象又出乎意料的不是昏暗的洞穴和迷迷茫茫的雾气。

头顶天还没有全黑下来,街上路灯已经都亮了。


楼外楼是老字号了,一到了饭点人从来就没有少过。从城南过来的时候刚好是晚高峰,一来二去的潘子就到晚了,匆匆忙忙进了大门店里伙计迎上来说让等等,这会儿人多,里面位子要排的。潘子摆摆手,说他有一起的在里面了。那个伙计一听就想找人领他,他笑笑说不用,自己认识路。

这里他的确来过几次,往里走了几步到岔口,右拐就是大堂。他站住了放远视线从左往右扫了一圈,余光就瞥到右手边有人站起来的影子。吴邪在窗口的位置冲他招手,目光一对边就笑着喊他名字。

迈开步子往前走的时候,他越过窗槛和马路,一眼就望到了对面湖里开谢了的一池子荷花。上次约在这里还是夏天,他忽然就记起来,也是在这个靠窗的位置,也是个傍晚。

孤山路幽闭,天还亮的时候会有本地人散步路过,但这条路并不宽敞,人和车一拥挤就堵得一塌糊涂。好在景区禁鸣,潘子心想,不然这地方生意肯定得差上不少。

潘子坐下就看到面前晾了杯茶水,他咽了咽口水忽然发觉自己其实早渴了。他看看杯子又看看对面,吴邪人往前一靠,很造作比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潘子知道是玩笑,就没伸手去拦,转念一想五根手指一并,指节往面上叩了三下。*

那头吴邪先是一愣,赶紧一把握了他那只手,嘴里连着念了两声“别”。潘子就笑了,他左手往吴邪搭上来的手背上拍了拍,挪到一边拿了杯子。水不烫了,刚好是能喝的温度。

茶叶零星有几颗沉在杯底,液面一晃散开来的香气倒是十足。他先喝了一口,缓了口气然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。

吴邪把菜单推过来,潘子干干脆脆摇了摇头,说小三爷,我不挑的,你看喜欢的点就行。吴邪点点头应了一声,撤了回去到自己跟前两手并用把一本厚封皮的簿子翻得哗哗作响。


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是吴邪次次会点的菜,不管跟谁来。潘子口味不清淡,杭州佐料寡淡的菜实话说不太对他的胃口。但吃什么他倒无所谓。飞快拣了个虾仁塞进嘴里,他撂下筷子去捞瓢盛莼菜汤的时候装着无意间抬头一望,就发现吴邪手和嘴都没闲着,嘴里还在一下一下嚼,手上筷子已经拆了一块裹满酱汁的醋鱼进碗里。潘子拿勺子搅了搅汤,舀起来浅浅一勺子底低下头来嘴唇去贴了贴。

“小三爷。”他边喊了一声手里碗就递了过去,“喝口汤慢点吃啊,我不抢你的。”

吴邪没搭理他,手倒是老老实实腾出来接了碗。喝了口汤进肚子里,他把碗递回去,抬抬眼睛冲人笑了笑,等潘子把东西一接,他空出来的只手又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。潘子一看,反应过来,知道他嫌一口不够,还想再晾一碗。

后来吴邪又说了句什么,他抬起头想去接,却发现一时半会怎么也听不清明那一句到底讲了什么。他愣了愣,皱着眉别别扭扭喊了一声。刚想捋直舌头追问,才后知后觉晓得他连自己的声音也一并听不到了。

窗外一声汽车喇叭猛灌进耳朵,潘子想也没想就去看。双闪一下照进眼睛里,他来不及扭过头躲,索性闭上眼睛。


整一片视野在以极快的速度上升,四下黑黢黢的,头顶却有很大一片越来越近的圆弧形的光源。潘子忽然就觉得这场景格外熟悉,但一下子又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到底熟悉在哪里。再往上,整个人站在光源里以后,他很稀罕地发现眼前这里是一片山林,正前方两个灰头土脸的身影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他听来格外清晰。

吴邪一脚迈上来,一个不稳脚底下一个踉跄,潘子见了还没奔上去,身边胖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。死里逃生后他们很短暂地停了停,再起身迈开步子的时候,吴邪忽然就回过了头。潘子站住了,因为他很惊讶地注意到吴邪视线落下的地方很巧合地刚好在他身上,或者说,是准准确确落到了自己眼睛里。

对视仅仅有那么短暂的一秒。胖子本来已经走了,退了一步扭过头问,说天真,看什么呢?吴邪迟疑了一下,和大梦初醒一样摇了摇头,含含糊糊应了句说没什么。

“走吧。”他说完追了上去,但擦肩走过胖子的时候没忍住回了回头。那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呢?肯定是没有,潘子心想,毕竟这和梦一样的一场也该醒了。


END


*五指并拢往桌上叩三下表示是在晚辈对长辈的时候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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